他開門走進來,把鑰匙往桌上一丟,
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倒在床上,一句話也沒說;
她冷冷地別過頭,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發一語。
『明明知道我最討厭你跟我冷戰,你偏是故意要這樣子對我!』
她忍不住先開了口,只是他沒有理會她,
拿起枕頭往自己的臉上一甩把他的頭埋在枕頭與床單之間;
看他這樣的動作讓她光火,憤怒的情緒使她神經用力緊繃著,
可是對他大吼沒有用,他硬是把她當成空氣一樣繼續那樣的動作。
最近這半年他們常常吵架,
像是上上個星期三兩個人一時興起想在家裡煮火鍋,
一起到離家不遠的超市買火鍋料;
回家的路上,她提著蛋開心地搖晃著塑膠袋,走在他前面,
一路上蹦蹦跳跳,他在後面大喊叫她不要這樣走路,
說要是一個不小心東西沒拿好摔壞怎麼辦的一直念一直念,
他這樣像老頭子一樣嘮叨讓她心裡不是很高興,轉身叫他不要再唸了,
卻沒想到一塊凸起的紅磚勾到她的腳,讓她重心不穩摔了一大跤。
他衝上前去,沒先扶起她反而拎起她摔在地上的塑膠袋。
『妳看!叫妳不要這樣走路妳不聽,蛋都摔破了吧!』他沒好氣地看著她。
『你怎麼這樣!?』
『什麼怎麼樣?』
『你怎麼不扶我先拎蛋?它都已經破了!』
『我要看還有沒有沒破的啊!妳自己不會站起來嗎?』
他打開塑膠袋,伸手進去把將沒有破的蛋一顆顆撿起來。
她簡直不敢相信她跟眼前這個男人竟然能夠戀愛一談就是兩年;
她自己站起來,發現右腿膝磨破了皮,
一條長長的血跡就沿著小腿前方流下來,
而他還是嘴裡一直碎碎念一邊專心撿著蛋,她覺得自己的胃裡開始囤積著眼淚。
『我比一盒23塊的蛋還不如嗎?』不顧經過身邊的路人,她對他大喊。
他撿完了蛋站起來,滿手黃色的蛋液黏稠地緩緩從他指尖滴落,
他的眼神滿是怒火地看著她。
『我剛不是就叫妳不要這樣走路,妳為什麼就不聽?看!不只蛋都破了,連妳也受傷!』
『你!』
當著街他們開始大吵,最後他把手上的東西連帶剛剛他一顆顆撿起的蛋重重地摔在地上,
也把她丟在原地,就這樣離開;
她對著他的背影叫他站住,但他像是沒聽到一樣消失在街角。
她不了解他為什麼沒有先扶起她、沒有安慰她,她受傷了啊!
走過身旁的人議論紛紛,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不堪到了極點,
告訴自己不要在大馬路上哭出來給人笑話看,
拎起散落一地的火鍋料跟塑膠袋,
她忍著傷口的疼痛走回家;
進了門,她看見他端著排骨便當坐在電視前面吃著。
四處張望了一下,她確定他只幫他自己買了便當,
於是她走進浴室,用力摔上門,將水龍頭轉開,整個人就靠坐在牆角哭了出來。
真的愛情的路走久了,路邊再美的風景也都會因習慣而不去珍惜嗎?
她問自己,難道最後真的只能選擇結束或是繼續這樣下去?
她知道自己還是愛著他的,但是他呢?
對他來說,難道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附屬品?
如果他還愛她,為什麼他竟然會像今天這樣不珍惜她?
在他心中自己的地位究竟是什麼?
女朋友?未來的老婆?還是一個消磨無聊時光的角色?
之後他們冷戰了一個星期,他不願意跟她溝通,
大吵之後就硬是跟她冷戰,用她最討厭的冷漠來懲罰她的倔強;
直到上星期三,她實在是無法再忍受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卻一句話也沒說的窘境,
決定自己先低頭出個聲,來打破這樣的僵局。
卻沒想到善意的和解,換來他冷冷的一句。
『這一次我一定要給妳一個教訓,妳以後才會聽我的話。』
她頓時覺得自己在他眼裡原來是這樣的卑賤,是需要被〝教訓〞的;
她氣憤衝出家門,離開他的身邊,離開那個讓她再也無法忍受的空間。
他到底愛不愛她?
走在路上,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,朋友沒有一個是開機的,
沒地方去,她只好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;
傷心、委屈、心痛讓她沒有注意到交通號誌從紅燈變成綠燈,
一台黃色的車影打面前閃過,讓她嚇得往後跌坐在大馬路中央。
她想起他剛開始追她的殷勤,想起他們兩個決定住在一起,
想起他們一起去逛家具行、他第一次下廚,她想起他對她有過的好。
『為什麼就不乾脆撞死我算了,看他會不會因為這樣而難過。』
她坐在原地,顧不得扭痛的腳踝,大聲的哭喊著,
但台北是這樣一個冷漠的城市,路人站在一旁指指點點,
沒有一個人走過來扶起她,問她怎麼一回事?要不要緊?
她停止哭泣,站起身來拍拍屁股,
最後還是又回到他們兩個一起租的小套房,
他早就躺上床,用力地打呼。
他把她當透明人又過了一個星期。
兩人的關係從男女朋友變成陌生人,
他再沒理會過她,連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著遠方,
不論她善意的低頭、或是怒吼,
他全都當耳邊吹過的微風,一點反應也沒有;
看著他每天早出晚歸,看著他回來後一語不發,
她現在只希望他能跟她和好,跟她說說話。
『可不可以跟我說說話,隨便什麼都好。』他還是用枕頭埋住自己的臉。
『可不可以跟我說說話,隨便什麼都好。』他動也沒動的躺在床上。
『可不可以跟我說說話?』
他終於有了反應,突然坐起身子,點了根煙,
但就這樣呆坐在床沿,低著頭轉動著打火機;
那個打火機是他今年生日她跑去西門町買給他的。
『跟我說說話好不好!』
她看著他,眼略不經意流不出來了,說也說過、罵也罵過,
她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讓他願意跟她說一個字;
她走過去坐在他身旁,考慮了一下,伸出手從他後頭抱住他,
他動也不動,對於她溫柔的擁抱沒有反應。
『你不愛我了嗎??』
一樣的沈默,她放開手,無力的看著他;
他抽乾最後一口,熄掉了手中的煙,走到書桌前,
盯著兩個人在她生日時一起拍的合照,
照片裡他故意塗上口紅把她親的滿臉都是口紅印子。
『其實我很愛妳,不曉得妳明不明白。』
『你說什麼?』
『我愛妳,妳有沒有聽到?』
『我…』
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,沒想到他終於開口,
而且還說他愛她,眼眼像是那天她打開的水龍頭一樣不停地從眼眶流下來,
她走上前去抱住他,靠著他的背,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『我愛妳,妳有沒有聽到?』
『我聽到了,我聽到了,我也愛你啊。』
『我不是故意要跟妳冷戰的。』
『對不起,是我不聽你的話讓你生氣。』
『我愛妳。』
『嗯,我知道了,我們以後不要吵架了。』
他抓住相框,突然一下子跪在書桌前,用力地哭了出來,
她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,著急地抽面紙給他。
卻發現,她抓不著面紙,她再怎麼努力的抓,也抓不起那一張薄薄的面紙。
她回過頭傷心的看著他。
『我愛你。』
他還是沒有反應,抱著相框用力的哭嚎著。
『跟我說說話好不好!跟我說說話好不好!』他嘶喊著。
而站在一旁的她終於明白,
為什麼他能夠這麼殘忍地當她渾身是傷的走回家,卻一句話也沒有問,
她終於明白,為什麼不管她怎麼樣撒嬌、怎麼樣抱他、搔他的癢、搥他的背,他都能夠完全不理會。
她哀傷地看著他,無言以對,此刻窗外漸亮的天空投射進來的光線,
透著她薄弱的身軀,灑落在他的肩膀。
她...死...了...早在計程車那個時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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